归途 5 - (*＾3＾) 泯泯
目录: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其他相关目录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归途 5
出乎曾书书意料之外的，这天之后的偏院格外的安静——张小凡在房间里坐了一晚上，鬼厉就在门外站了一个晚上。
直到早上聂望生端了早饭进去，没过一会儿又原封不动的端了出来。聂望生关上房门，转身看到鬼厉摇了摇头说道：“师傅说他不想吃。”
鬼厉赶忙问：“是受的伤疼吗？”
聂望生摇头回答：“不是，说气都气饱了。”
鬼厉无语，只能点点头让聂望生先离开。他自己在门口犹豫了很久，一抬手刚想敲门，门却突然开了。
张小凡就在门里站着，鬼厉倒是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，他张了张嘴，半天就只能喊了声张小凡的名字。
被叫的人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，仿佛门外的人不存在似的，张小凡直接抬脚出了房门，鬼厉只能赶紧跟在他身后。
张小凡漫无目的的在府里走着，鬼厉就那样一路跟着，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。每次张小凡停下脚步，鬼厉总会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——他心里很忐忑，不敢轻易上前。
晌午时，聂望生来叫张小凡吃午饭，两个人一张桌子坐着，鬼厉却在门口站着不敢入内——他的眼神从没离开过张小凡的脸，可惜后者自始至终也没有看他一眼。
饭吃了一半，聂望生忍不住了，他开口说了句：“师傅，你就别生气了。义父他有他的苦衷……”
张小凡一愣，抬头看他：“你叫他什么？”
聂望生犹豫了一下，壮了壮胆子回答：“他是徒儿的义父……”
张小凡安静了很长时间，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：“难怪……”难怪小小的孩童会说那样的话，原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设计的十分精妙的局啊。
“你们父子真是演了一手好戏，一个在明一个在暗，配合的真好啊。”张小凡用力捏着筷子，把周身的怒火都发泄在了筷子上。
“师傅……”聂望生看到他的模样也有点发怵。
张小凡没有听他说完，腾的一下站起身来，直接就跑回了房间，然后再一次在鬼厉面前把门关上了。
聂望生追上来急的团团转，他看向鬼厉问道：“义父，我是不是说错话了？”
鬼厉摇头叹息：“与你无关，他只是生我的气罢了，你去吃饭吧。”
聂望生心想这模样我还怎么继续吃饭？可是长辈的事情他也不好参合，只好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。
鬼厉拍了拍门，隔着门板说：“小凡，生气归生气，出来把饭吃了吧，小心身体。”
房间里静悄悄的，没有一点回应。鬼厉叹了口气，只能转身在门口席地而坐——张小凡这个模样，他怎么放心的下。
就这样，张小凡在房间里待了两天，鬼厉就在门外等了两天。两天之后，鬼厉发烧了，聂望生把他扶回房间，转身就去了张小凡那里。
“师傅，我进来了。”聂望生敲了敲门，没有等张小凡允许就直接推门进去了。
张小凡坐在窗边，听见自己的小徒弟进来却连头都没回。
“师傅，义父病了。”聂望生说。
张小凡眼神闪了闪，膝上的手不自觉的捏了捏衣服。可是他依然倔强的不肯低头，硬是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。
“师傅不觉得奇怪吗？一向身体很好的义父，居然这么容易就病了。”聂望生看他态度有所松动，又紧接着说。
张小凡还是没说话，只是扭回头看着聂望生，似乎在等他把话说完。
“师傅等了义父六十年不假，师傅这六十年的伤心和痛苦也不假……可是义父又何尝想这样呢？师傅有没有想过义父为什么不来见你？六十年前他都愿意为你豁出性命，又怎么会忍心看你痛苦？师傅想过是为什么吗？”
张小凡心里突突的跳，鬼使神差的张口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师傅养育我十年，义父也养育我十年，所以师傅和义父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。从我懂事开始，义父每天就和各种各样的药石作伴，我看着他每天喝那么多的药，喝到忍不住干呕，我懂他的痛；师傅夜夜买醉，无心修炼，更别说和人交往，我也懂您的伤。”聂望生说着微微闭了闭眼。
张小凡愣愣的听着，什么也没说。
“义父每天给我讲您的故事，告诉我你们之间的过往，让我知道您是一个多么好的人，耳濡目染的我就很向往可以见一见您。所以义父让我来青云照顾您时，我是很开心的。可是同时我也很不解，我不懂我这样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要怎么保护您？直到我看到您……看到您是如何不爱惜自己的身体，如何的夜不能寐……”
“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，义父他之所以那样痛苦也要活下去只是因为您，您让他放心不下。”聂望生眼眶通红，“很多的话我说了您或许不会相信……眼见为实，师傅，您现在去见一见义父吧，去见了您就会明白一切了。”
张小凡看着他考虑了很久，最后终于起身往鬼厉的房间走去。
鬼厉躺在床上，脸色苍白的有些吓人。张小凡走进去轻轻的坐到他的床边，然后定定的看着鬼厉的脸出神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他突然发现鬼厉的脸上似乎有些异样。他伸出手在鬼厉的两边脸上摸了摸，果然两边的触感很不一样。他顺着手里的感觉一路摸过去，很快在鬼厉的脖子里找到了交叉点。
张小凡慢慢的把那层东西撕开——那是一张做的很精致的人皮面具——面具完全撕开时，张小凡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鬼厉的左脸上，一条长长的伤疤从额头直到下巴，一张俊美的脸就这样生生被毁了！
张小凡抖着手，突然有种可怕的想法——不知道衣物遮盖的地方还会有多少伤痕！他连忙把鬼厉的衣服拉开，果然在鬼厉的胸口，张小凡看到了更多狰狞的伤疤。
张小凡愣愣的坐着，只觉得心里空空的，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。
正在他恍惚间，鬼厉醒了，他看到张小凡也是一愣，再看到他手上的面具和自己被拉开的衣服，最后叹了口气撑着身体坐了起来。
“别哭……”鬼厉轻声说。
张小凡这才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。他擦了擦脸，可是眼泪仿佛开闸的洪水，怎么都停不下来——这是张小凡藏在心里六十的泪。
鬼厉安静的看着他，什么都没说，他知道张小凡需要发泄，这样哭一哭也好。
张小凡哭着哭着就开始打人，一下下的打在鬼厉的身上——其实他没有用力，看着那一大片的伤疤，他哪里还下得去狠手。
等张小凡哭够了，鬼厉伸出手擦了擦他的脸。这次张小凡终于没有躲开，只是乖乖的坐着没动。
“这是那天受的伤吗？”半天后张小凡低着头问。
鬼厉点点头算是回答。
张小凡又问：“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？你为什么不来找我？”
鬼厉这才慢慢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张小凡。
当年鬼厉确实被诛仙剑所伤，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，却没想到他的心脏长偏了一点点，诛仙剑并没有要了他的命。
鬼先生把尚有一口气的他秘密救了回去，用尽力气吊着他的命，鬼厉这一躺就躺了四十年……
“醒了之后我发现我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，不但很容易生病，连我的修为都荡然无存。我不知道要怎么来见你……我不敢让你看到我这个模样……我觉得在你心里，鬼厉应该是永远光鲜的模样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人不人鬼不鬼。”
“后来望生的爹娘临终托孤，我把这孩子养在身边，就是想有一日他可以代替我照顾你……所以你说我们设计你，我也是无话可说的，因为我确实做了这样的事情。”
“是你让他说那句话的？”张小凡问。
“是，”鬼厉点头，“我知道只要他说了，你就会注意到他，会收了他。”
“你真了解我。”张小凡冷笑。
“小凡，我……我本不想出现，可是自从我的修为回来一部分后，我就开始贪心了，我做不到就那样看着别人照顾你……之前在大竹峰，我害怕被人发觉而不敢现身，可是这次你回到渝都，我……我就忍不了了……”
“李洵是你打的？”张小凡问。
“……是，是我打的。”鬼厉承认了道。
张小凡点点头说：“我知道不是望生打的，只是没想到是你。”他停了停又说，“打得太轻……你现在连他也打不过了？”
鬼厉笑了：“打他还是游刃有余的。”
张小凡这下放心了：那还不至于太差劲。
他看了看鬼厉带笑的脸，有些扭捏的说：“我可没原谅你……就算之后的事情你无能无力，可是之前呢？你居然让法相把我打晕了关起来？你居然让我看着你去死？！”
鬼厉脸上的笑容没了，他叹了口气说：“我懂……只是，我总不想你也去犯险……就像望生的名字……望生：望尔安生……我想你能好好的……”
鬼厉尝试着伸手握住了张小凡的手，见他不躲不避，鬼厉知道张小凡的气消的差不多了。
“你真聪明，我还以为隐藏的很好，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。”鬼厉趁热打铁赶紧拍马屁。
张小凡想：就你那种漏洞百出的模样，还好意思说自己隐藏的很好。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事，张小凡看着鬼厉问：“之前我喝醉的时候……吻的人……是你吧？”
鬼厉笑了：“除了我你还想是谁？”
张小凡撇撇嘴说：“是你就好，我多担心自己喝多了轻薄了别人，那可真就丢人了。”
“我可不会看着你轻薄别人……”鬼厉笑的很开心，“而且这城主府，你觉得还有别人可以让你轻薄的吗？”
“书书啊！”张小凡下意识地回答。
鬼厉听到眸色一深，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的模样，带着笑容说道：“说起书书，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兄弟。之前还帮我保守秘密……”
张小凡噌的站了起来，怒目圆睁的说：“他早知道你还活着？！”
鬼厉点了点头：“是啊，也是为难他了。要和兄弟撒谎可不是容易的事……”鬼厉话没说完，张小凡已经冲了出去。
鬼厉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。
聂望生从门口进来，看着鬼厉说：“义父，你是故意的吧？”
鬼厉看了他一眼说：“你师傅这个人真是一点都没变。”
共1人收藏了此图片